我在西西里碰到一个瑞士人。

我一直觉得瑞士是个富裕且高级,连货币都不要与欧洲大陆通用的国家,有着完善的养老保障和极高的社会福利。但是眼前的瑞士人与我脑袋里所有对这个发达国家的印象都对不上,他看着还很年轻,但脸上却很粗糙。他手里拿着一个像是二十年前只能打电话的手机,又老又旧。

他坐在我对面,跟我聊起天来。我问他:“你旅行了多久了?”

“大概三个月吧。我给自己放了半年假。”他很开心地回答我。

“哦?那你之前在做什么?”我问。

“I make cheese. you know? on the mountain.”

“oh, cheese? Like the thing sell in the supermarket?”

“Yeah, cheese, y’know?”

“Yeah, yeah, oh! you make cheeeeese!”

他点点头,嘴角慢慢向上扬起,似乎是因为有人带着欣赏的角度知道了他做奶酪的事,他显得有些兴奋。不过,在那一瞬间,透过他绿色的双眼,我好像真的看到了另一个他,含着一根麦草,腿上的牛仔裤和头顶的草帽上下呼应,有机的奶牛们在他身边打转,慢慢地咀嚼着,消化着,带着高纬度阳光的纤维素。

我似乎觉得有些不真实,这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人存在?但他现在又确确实实地站在我面前,手里那款二十年前的旧手机就是证明,此时此刻,在意大利一个海滨小镇上。

我光顾着幻想,却忘了说话,停了好一会儿,他对我这个从遥远东方来的小伙倒很感兴趣,终于忍不住开始问我中国的问题,他还说他很想来中国。

我又问他有没有瑞士军刀,他说他只有一把匕首,没有军刀。我拿出我在中国买的一把瑞士军刀给他看,他拿着军刀换进换出,把每个工具都看了一遍,说道:“很好,很好的刀,我回去也去买一把。”

晚上9点半,他准时洗漱睡觉。

锡拉库萨这个小镇本身不大,一天白天已经逛了个遍,想想再外出也没什么可看,我便下到客厅,几个意大利老太太在看意甲足球。我也坐下和她们看了会儿足球,一天就此结束。

我回到国内,和原来一样,继续着繁忙且快捷的生活,在早晨的7Eleven,和晚上街道的啤酒烧烤间迅速切换。写文字也写代码,似乎没什么所成却也忙忙碌碌,直到躺下脑子里也还在盘算着未来。

有时,在安静的夜晚,我会忽然想起这个家伙。他现在正在草场上放牛吗?亦或是仍在他的旅行? 

我倒很想去那边放牛,但我还是有点担忧瑞士人。阿尔卑斯山上突然出现的中国佬,会不会把当地人搞得有些莫名其妙?